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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 Star Trek 的第一個系列 The Original Series (TOS) 中, 最有資格被稱為革命性發明的, 當然就是之前提過的光波傳送了. 在討論之前, 我們不妨先來看看別人是怎麼處理類似的科技的. 下面是倪匡在 "頭髮", "火鳳" 等小說中提到的傳送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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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道, "我真不明白, 那聲音叫進來的人躺進去, 人就會不見了? 回到那邊去了?"

  白素皺著眉: "我也想不通, 照說沒有道理, 這箱子看來絕不能帶人作太空旅行!”

  我聳了聳肩: "或許, 這箱子有著將人體分解為原子的功能, 人體的所有原子在太空中高速行進, 到了那邊, 再組合起來!"

  我說得相當認真, 但白素卻笑起來: "糟糕, 那邊並不知道你的樣子, 要是將你的樣子拼錯了, 成了鬥雞眼, 歪嘴巴, 怎麼辦? 我看你還是先寄一張照片給他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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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影道: "這裝置有一種能量, 能分解所有物體的分子結構, 將之分解成為單獨的分子, 而且加以移動, 可是在移動的過程中, 卻並不擾亂其原來的分子排列程序!"

  ....

  那人影, 那奇妙的外星鬼魂, 又道: "你想到了嗎? 如果另外有一個裝置, 是可以把分散了的分子, 按原來的程序還原的話, 那麼--"

  羅開 "啊" 地一聲: "那麼, 因分子離散而 '消失' 了的物質, 又 '還原' 了."

  人影道: "正是如此, 分子可以十分高的速度傳送出去, 在地球上, 可以接近光的速度, 在太空中, 可以利用宇宙間震盪的頻率, 在億分之一秒中, 超越一百萬光年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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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 聽起來跟光波傳送幾乎沒什麼差別吧? 然而, 倪匡對於這種傳送技術, 想到的是會不會變成 "鬥雞眼, 歪嘴巴", 羅開聽到這種技術, 反應是 "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戰", 認為那是 "再勇敢的人聽到了之後, 都會心頭生寒的事". 雖然傳送技術的失誤的確會造成可怕的結果, 但是 Star Trek 的編劇更進一步考慮到, 到底傳送前與傳送後的人, 還是不是同一個人? 我怎麼知道傳送之後我身體的某個原子或細胞會不會變質了? 我怎麼知道我非物質的組成要素, 例如記憶, 思考或靈魂, 也能同樣被完美的分解再組合? 當我被分解之後, 物質消失了, 靈魂的能量又存在於何處? 即使傳送過程能完美地的組合出我原來的身體, 但要是我的思考模式改變了, 那我還算不算是原來的我呢? 這類問題進一步延伸下去, 就可以回歸到最常見的哲學性問題: "我是誰? 誰是我?"

  這種種複雜而無解的問題, 早在三四十年前, TOS 的編劇就已經想過了. 在 TOS 的 1.006. The Enemy Within 這一集當中, Kirk 艦長意外地被組合了兩次, 身體相同但是心智卻被分為兩份, 一個正直一個邪惡. 雖然一個人內心正邪交戰的橋段並不稀奇, 頭上出現小天使與小惡魔在耳邊爭論的場景到處都看得到, 但真正看到邪惡的自己出現在眼前跟自己對抗, 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當觀眾看到這一集, 會不會設想自己處在同樣的狀況下該如何反應呢? 到底邪惡的那個我, 是真正來自於我本身, 還是複製器故障的意外造成無中生有的性格出現呢?

  現代人沒有光波傳送器, 因此絕不可能遇到這種狀況來逼自己審視自己的內在, 這種誇張而暴力的內省, 其實十分地赤裸而直接, 因為在種種禮教束縛之下, 現代人的鴕鳥心理往往會容忍自己漠視許多心理反應. 如果你希望勉強想像一下那種情形, 不妨回想一下過去的生命中, 是否曾想要做什麼特別羞恥卑鄙昧著良心的行為, 齷齪到寧可遺忘不願再想的程度....其實多半都有的吧, 只是最後多半不可能真的做出來而已. 人類的慾望常會將行為推向不可理喻的程度, 那雖然是本能, 卻又被道德倫理所禁止. 如果將你體內的教條規範都抽掉, 你將會變成什麼樣的一個人呢? 人性真的可以變得如此極端而自利嗎? 當然是絕對可能的, 不然我們要自制力幹嘛?

  其他類似的問題在 TOS 出現了不只一次. 例如 2.034. Mirror, Mirror 這集, Kirk 等人因為傳送器意外結果被傳送到平行宇宙中, 跟那邊的 Kirk 等人交換位置. 平行宇宙的一切跟原來的宇宙很像可是又不一樣. Kirk 說, "這是企業號....可是又不是企業號." 雖然有沒有平行宇宙到現在都還是個問題, 但是這種理論引起的問題跟前面其實類似, 就是人該如何面對自己各個不同層面的心理狀態, 如何面對潛意識中 "是自己可是又不是自己" 的私慾與渴望. 不論是過去, 現在或未來, 其實人類一直都背負著無法面對自己內心深處黑暗角落的枷鎖.

  TOS 的光波傳送問題一直延續到後續的許多系列, 三十多年來製作群不斷幻想各種各樣光波傳送零件的名詞, 例如 pattern enhancer, phase transition coils 等, 與其說是為了使光波輸送的原理更加完備, 倒不如說是在尋求更多可能出錯的地方來寫劇本. 這一點其實和侏儸紀公園有點異曲同工, 人類發展科技的代價往往出在無法完全駕馭科技, 所以不論恐龍吃人也好, 光波傳送把英雄變成惡棍也好, 總之科技出錯的時候就是好戲上場的時候.

  到了 TNG 系列, 對傳送科技最感冒的就是 Barclay 了. 他對傳送器的恐懼已經到了神經質的地步, 認為自己每次被分解都必須冒著無法重組的危險, 這種恐懼一直持續到 6.128. Realm of Fear 這一集中, 被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才真正勇敢去克服. 另外 Riker 也曾因為傳送器故障而被組合了兩次, 兩個相同的 Riker 過著完全不同的生活, 有著不同的事業. 這其實也頗有寓意, 雖然人的一生只有一次, 但在每個重大關鍵的抉擇當中, 其實人都有過著完全不同生活的選擇權. 你現在選擇的是否最好? 你現在過得快樂與否, 跟你當初的決定是否有關? 你是否後悔每次的決定? 電腦不會後悔, 但人卻不能不後悔, 畢竟, 生命只有一次, 不能重來.

  另外, 據說某些 Trill 人體內的寄生蟲會因為傳送過程而受到損害, 因此在 Trill 第一次出場的 4.097. The Host 這一集中, Trill 大使 Odan 堅持要乘坐飛梭而不用光波傳送. Trill 寄生蟲一向以其智慧著稱, 因此在某種層面上, 這項設定似乎也意味著人類的存在包含了某些形而上的要素, 是無法單純以物質完全表達的.

  到了 DS9 系列, 我印象最深的是 4.082. Our Man Bashir 這一集, 傳送器 "又" 出了問題. 哈哈, 我說的沒錯吧, 科技出錯的時候就是好戲上場的時候. 這次因為傳送過程中飛梭爆炸, 導致傳送器故障, 無法把特遣隊正常組合起來. 結果怎麼辦呢? 只好把整個太空站的電腦記憶體都清掉, 拿來存放特遣隊的傳送資料, 再慢慢想辦法找出可以把他們組合起來的裝置. 在這一集中, 人類的傳送過程很明顯地被分成身體與非身體的兩個不同部分, 電腦很自然地把 physical pattern 當作全像人物存在全像甲板的記憶體中, 然後把 neural signature, 或是所謂的 brain pattern 存在站上所有的其他記憶體中. 從這裡我們可以看見 Star Trek 正視了人類存在的二元性質, 把身體和心靈做了明顯的區隔, 而且, neural pattern 所需要的記憶體明顯比身體需要的更多得多, 這或許也算是某種程度的 "我思故我在" 吧.

  在 VOY 系列, 傳送器鬧過最大的問題, 就是之前提過的 2.040. Tuvix 這一集. 一反 TOS 與 TNG 一人被組合兩次的前例, 這次將兩個人組合成一個人, 產生更大的難題. 除了對新產生人格的認同與否之外, 更加上原本兩人的存在問題. 到底誰比誰更有資格繼續活下去, 或許永遠無法得到一個大家都滿意的答案. 而在所有科幻作品的科技當中, 相信也很難找到能丟給人類這麼大一個難題的發明. "沒有人做錯任何事, 但必須有一個人要死" 的這種劇情到處都有, 但是歸根結底必須歸罪到一台非武器非軍事用途的發明頭上, 這或許是科幻故事能丟給觀眾的, 最難決定要站哪一邊的問題之一.

  我看過的 TOS 影集不多, 但若考慮能對後代影集造成的影響程度, 相信光波傳送可列為 TOS 最具代表性的革命性發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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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小毛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